广东部分饮用水源地禽畜滥用抗生素

机智的小陆

广东部分饮用水源地禽畜屎尿污染水源严重 羊城晩报记者 汤铭明 摄

　　随着猪鸡屎尿污染水源与土壤，危机已显现。广州日前率先宣布年内检测水中抗生素

　　文/羊城晚报记者 杨辉

　　据央视近日报道，珠江、长江入海口、辽河等主要河流检出抗生素，珠江广州段抗生素污染严重，有抗生素含量高达460纳克/升、远超欧美发达国家河流中100纳克/升以下的含量。

　　我国是抗生素的生产大国，据不完全统计，每年生产抗生素原料大约21万吨，8.7万吨用于规模化养殖业。绝大部分抗生素及其动物体内诱导的抗生素抗性基因，随畜禽粪尿直接排出体外，污染水源和土壤。

　　广东的西江、东江、鉴江等水源地上游均有大规模养殖业存在，饮用水源地抗生素污染压力剧增。而国家饮用水109项检测指标中均无抗生素检测项目。1月22日，广州在国内率先宣布年内检测饮水中抗生素。

　　粤西

　　饲料和用水添加抗生素

　　“规模化养殖肯定要药，不要药养不了！”茂名生猪养殖户阿星告诉记者。他口中所说的药就是抗生素。粤西是广东省生猪主产区，2012年茂名市出栏生猪693万头，生产猪饲料180万吨，均为全省第一。

　　阿星的养殖场养有500多头猪，与鸡鸭鱼混养，规模在当地算中等。茂名大部分猪场规模在500头以下，规模上千头猪的大猪场是少数。规模养猪一般要求养殖周期短，6个月时间，小猪就要长成成猪。一个圈里，猪越来越大，活动空间越小，密不透风下，细菌繁殖增多，加上养殖场管理水平落后，鸡鸭牛混合交叉感染等情况时有出现，猪生病的情况便越来越多，大量使用抗生素便不可避免。本地猪种由于养殖时间长达1.5年，活动空间大，食谱杂很少生病，但经济效益不好，养的人少。

　　“有病就必须用药，大量打抗生素。能否治愈，看猪的体质，连续打三天针，不行就立即换药再打，再不行就只能放弃。”阿星说，小猪生病后，反复打针喂药会产生一种不生不死的猪，俗名“僵猪”，始终长不大。由于不符合防疫站收猪的标准，这种“僵猪”就卖给私人肉贩子，百来块钱一条。

　　“为了给猪增强体质，肉猪饲料、用水中要加抗生素，这是合法的。”一些养殖户说，比如上海诺华公司的“支原净”是经常添加的。养殖户说，让猪天天吃抗生素也不行，虽然猪不生病，但成本太高。一般是隔一段时间让猪吃抗生素“保健”，天气变化加抗生素防病。

　　普通农户用的兽药很多是包治百病，含有多种抗生素成分叠加，可以治疗细菌、病毒等各种病。养殖户一次买药都是成箱成箱的拿，通俗说法就是拿几件。

　　病死猪死亡前，由于大量使用土霉素等抗生素类兽药，体内兽药残留较多。阿星说这种猪以前给私人贩子，做成排骨销售到珠三角，现在收的人少了，病死猪直接扔到鱼塘喂罗非鱼，或者挖坑加石灰埋掉。

　　据茂名相关部门介绍，当地中小规模养殖户绝大部分处理病死猪不规范。

　　暨南大学环境学院副院长莫测辉教授，长期研究抗生素等畜禽废物兽药残留，他告诉羊城晚报记者，动物养殖为了防病治病，在使用抗生素后，大概60-70%的抗生素随着排泄物排出，低的也有20-30%通过粪便排出来。这些污染随着地表水径流等进入水源、土壤。“目前猪粪养鱼抗生素进入食物链学界关注比较多了。”

　　大部分生猪养殖户是目不识丁农民，对抗生素等兽药滥用没有概念。同时，基层监督部门监管乏力。“我们片区防疫等各项工作检查松散，农村都是这样，畜牧管理部门就是给个表让散户自己填：养了多少畜禽、用药情况、进药渠道什么的，随便写。”阿星说。

　　新兴

　　抗生素随着鸡粪成肥料

　　西江是广州饮用水源。新兴江位于云浮新兴县，是西江饮用水源取水口上游重要汇入河流。新兴县是广东另一个最重要的畜禽养殖基地，主要养殖鸡：1.2万个养殖场密布在新兴江上游各个支流、山边，存栏5亿只鸡、60万头猪，全县15%人口搞养殖。广州鸡肉类供应很多来自该地。作为广东畜禽养殖之乡，畜禽污染相当严重。

　　六祖镇中和村民李玉兰的养殖场规模大很多，该场跟当地知名的温氏集团合作，采用“公司+农户”模式，温氏集团提供猪、鸡、饲料，村民负责养和处理畜禽屎尿。在猪场门口，门口放着一包刚开包的土霉素添饲料加剂，土霉素混入饲料中促进幼畜生长，增强抵抗力。养殖场进门处，放着两箱使用过的抗生素兽药注射液瓶，分别有注射用硫酸链霉素、硫酸庆大霉素、盐酸林可霉素、阿莫西林、硫酸卡纳霉素、青霉素钠、恩诺沙星等。仓库里则堆放着一口袋用完的兽药包装盒。

　　温氏的合作养殖户介绍，畜禽小的病都是农民自己解决，常用的抗生素是阿莫西林、青霉素等，不同的动物用药不一样。“土霉素给鸡治病效果很好，但是用了后，鸡长得慢，效益不好。”

　　目前新兴县政府也在大力整治水质，要求流域类的规模养殖场自行处理养殖废弃物，规模养猪场废弃物经过沼气池后，晾干拉到山上种树种菜。鸡粪则有人收走，发酵除臭后变成有机肥料销往各地。

　　“养殖抗生素使用需严格控制，动物养殖通过粪便排出的抗生素，粪便堆肥后抗生素污染会带入农业、土壤，这个要堵住。”莫测辉说。

　　惊心

　　部分水源已检出抗生素

　　深圳市西丽水库承接东江水源工程来水，水库供应深圳1/3供水，服务人口600万，供水范围包括南头、宝安、蛇口、福田等地，其水质的好坏直接影响深圳市大部分饮用水水质。白芒河、麻磡河、大磡河3个支流汇入水库。

　　根据国家和深圳两级饮用水水源地安全保障实验室2014年5月发布的“深圳西丽水库抗生素残留现状及健康风险研究”报告：西丽水库有8种抗生素被检出，残留量在1.2～130纳克／升，结论是深圳水源地“长期存在的威胁仍不容忽视。有必要对西丽水库水源保护区内的抗生素使用与排放加以控制和治理，降低或消除抗生素对水源污染”。

　　危害

　　抗生素污染转移入餐桌

　　“畜禽废弃物堆肥后种菜，抗生素污染再进入到餐桌，国内关注的不多。”莫测辉表示。大量使用抗生素带来的食品抗生素残留，而禽畜粪便堆肥种植的有机蔬菜、水果等农产品，同样受到了污染。

　　广州市的绿色蔬菜、有机蔬菜一般强调不用化肥，而使用畜禽粪便做成的有机肥施用，但对于动物粪肥中抗生素含量没有限制要求。莫测辉和东莞市农产品质量安全监督检测所等合作，此前检测广州市某绿色蔬菜基地和有机蔬菜基地抗生素，发现喹诺酮类抗生素如诺氟沙星、环丙沙星、恩诺沙星普遍检出，剂量较低。

　　广州市疾控中心、省疾控中心2004年至2009年，对广东省9个地级市包括性畜肉、生禽肉、凉拌菜、海产品、蔬菜食品检测，结果显示，为了提高禽畜的成活率和抗病率，在饲料中加入抗生素已是公开的秘密，检测的各种肉类含抗生素的量超出规定范围。

　　莫测辉介绍，尽管蔬菜中抗生素的浓度较低，但由于禽畜、鱼虾养殖中普遍使用抗生素，这些动物性食品中抗生素时有检出，通过食物链摄入而对人体的长期暴露所产生的危害不容忽视，因为除了吃受抗生素污染的蔬菜摄入抗生素外，人体每天还食用其他食物。抗生素诱导产生人体耐药性基因，特别是对于孕妇、儿童的健康风险应引起关注。

　　记者手记

　　欧美开始“限抗” 国内应制定标准

　　按照目前的情况，离开抗生素，规模养殖无法展开，城市的肉类供应亦会出现问题：上世纪90年代，丹麦曾禁止在猪饲料中使用四环素，导致养猪业产量减少和断奶猪的死亡率提高。而大量使用抗生素也起到了筛选耐药细菌的作用。少部分细菌产生新的耐药基因，它们在抗生素造成的生存压力下存活下来并继续繁殖，成为“超级细菌”，久而久之，耐药细菌就会越来越多，造成抗生素失去治疗效果。抗生素引起的基因污染更加严重，其具有遗传性，很难控制和消除，一旦传播开对人类、整个生态圈产生长期、不可逆的危害。

　　欧美发达国家不断对养殖业“限抗”升级，2006年欧盟就全面禁止在饲料中使用生长素、抗生素，美国则从2014年起，用3年时间禁止在牲畜饲料中使用预防性抗生素。为了满足庞大的肉类供应，中国还做不到在养殖业饲料中禁用抗生素。

　　莫测辉呼吁，政府需加强对水、土壤、食品中有机污染研究的投入，包括经常听到的绿色食品，高级一点是有机食品，其实主要控制的是重金属、硝酸盐和农药污染，类似抗生素这种很多有机污染物还没有列入国家绿色食品的标准中。同时国家应制定一系列关于抗生素使用的标准并制定抗生素污染治理与控制的相关政策和法规，改善我国抗生素污染严重的状况。编辑：邬嘉宏